这个浅春,有点微寒,三月的北方依旧温润在一片寂静洁白的世界里。独自静默在清寂的小院,任丝丝微风轻轻吹过脸颊,多少不可触及的人和事,已渐行渐远;多少不离不弃的亲情,已成追忆和怀念。记忆是流动的风景,总是在失去后才渲染出温暖的曾经。那些美好的片段,那些温馨的话语,那些无私的关爱,会在亲人离去的一瞬间浮现在脑海。一梦花开,一梦花落。
当我听到姨妈去世的消息,大哥开车已在赶往姨妈家治丧的路上。放下电话的一刻,湿润的泪水早已倾巢而出,晶莹玉润,瓣瓣泪珠都雕琢有姨妈曾给我温馨的爱。遥望夕阳沉默西山的余晖,心情再也无法平静,温良贤德的姨妈,终于走完了她平凡而又让人敬仰的一生。
印象中的姨妈总是面带微笑,慈眉善眼,温言少语,干着永远也干不完的活。姨妈的贤慧梓里皆知,小时候我经常去姨妈家玩,一住就是十天半月,记忆中姨妈家有一大家子人,除了姨妈的两个孩子,还有姨妈的小叔子一家也一直和姨妈他们生活在一起。
长大后才知,原来姨夫同父异母的弟弟,在一岁多时母亲就去世了,姨妈那时已和姨夫结婚一年多了,自己的孩子夭折,就把她的奶水喂给小叔子吃,一直把小叔拉扯长大成人。自己受苦受累在小镇上买饭供小叔上学,小叔最终没有辜负姨妈的养育之恩,考上大学做了医生。所以,即便小叔成家立业后也一直和姨妈生活在一起,一家人和和睦睦,不离不弃。
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到姨夫去世后,表哥把姨妈接到城里,才和小叔分开各自生活。常言道:老嫂比一母。更何况姨妈的无私奉献精神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,所以小叔一直把姨妈以长辈的身份孝敬着,直到她百年。
母亲比姨妈小十几岁,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因病丢下年幼的我们撒手西去。不善言辞的姨妈因母亲的离去而苍老了许多,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,用默默的行动和付出帮扶着我们兄妹长大成人。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里,姨妈宁愿自己吃野菜,啃窝窝头,省下米面供我们吃。冬冷了早早给我们缝好棉衣,夏热了用满是老茧的双手给我们做好千层底的布鞋,默默无闻的为我们做着她力所能及的一切。
记得哥哥小时候经常咳嗽不止,那时候也没有什么特效止咳药,唯一的办法就是喝甘草与杏仁熬的汤水。姨妈急在心里,不知从哪得来一偏方,在柿子成熟的季节里,用身上仅有的钱买上一大盆柿子,去皮捣烂之后撒上白砂糖放在一个大坛子里密封,埋入地下一个月后再取出来便成了柿子酱,每年制作好让姨夫给哥送来,哥哥每天会吃上几勺,三年后,哥哥的咳嗽奇迹般的就好了。姨妈那不动声色的爱,在多年以后,依然温暖在我们兄妹的心里。
小时候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心海,几年之后,我们长大,立业,忙着自己的工作和生活,偶尔会想起姨妈,也因为种种借口很少去看望她。直到那一年我毕业在市医院实习,那时的姨妈已被表哥接到城里,学习妇科的那半年时间里,我一直和姨妈生活在一起,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,已快七旬的人了还保留着她勤劳节俭的作风,从不乱花一分钱,也从不浪费一粒粮食,每天早睡早起,做饭,洗衣,偶尔也会出去走走,总是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。知道我在医院忙,每天按时做好饭等我回来,吃着姨妈的手擀清汤面,让我尝到了血浓于水的母爱的味道。
日子在平淡中悄然走过,正是因为姨妈的言传身教,才造就出知书达理的表哥,姨妈的晚年生活也在表哥事业的蒸蒸日上中安然度过。直到去年二月,当听到姨妈突然跌倒,因中风而偏瘫失语的消息后,我们兄妹第二天便匆匆去看望姨妈,病床上的姨妈看到我,用唯一能动的右手紧紧地拉住我的手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看到昔日慈祥的姨妈变成这个样子,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……我知道姨妈有好多话要对我说,可是她再也说不出来了,她只是一个劲的用右手比划着让我们去客厅喝水,此刻我们哪有心情喝水,我在姨妈身边坐了好久,心里祈祷上天能出现奇迹,让我可亲可敬的姨妈能快点好起来。
善良的姨妈在病床上瘫痪的一年多时间里,受尽了病魔的折磨,可她始终不呻吟一声,默默承受着,忍耐着,尽量不给子女增加负担,可是儿女再孝道,也替代不了她身体的病痛和内心说不出的煎熬。
三月,春暖花开,万物复苏,姨妈最终走完了她八十二个春秋岁月,姨妈的离去对我们是无奈,对她也是欣慰。因为她终于可以解脱,可以轻松地上路了,天堂里,还有我的母亲,我知道,在那里她们姐妹一定会团聚,也一定是个春暖花开的日子,一个春风和煦的季节,因为我相信:阴阳两隔,姨妈给我们的爱,予我们的暖,一直会在我们温热的心底,不曾远去。
人生如梦,年华似水,一转身便是一个光阴故事,一眼回眸便是又一处风景。生命是一幅水墨丹青,岁月带走的是一笔留白,生活的风,还会吹皱一池春水。愿生命之树,常青不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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